“別人說從事農業賺不到錢,得靠情懷。我是不信的。”2017年是陳登峰回奉賢金匯老家種水稻的第三年,“糧食豐收了,預計一年收入怎么也有七八十萬吧”。
陳登峰沒有夸張。回鄉后,他陸續承包了金匯鎮周家村80%的農用地,加上兩旁鄰村的部分土地,共計1300畝,全部種了水稻。一時間,他成了當地的種植大戶,大到周邊所有的家庭農場全要倚仗他的農機服務,他制定的種植和收割規則,連老一輩的職業農民也不得不服氣。
喜歡逆風而上的人
沿曲折的鄉間小道驅車至田野深處,一小排藍色的簡易板房是陳登峰的賢佑合作社“總部”。屋里又陰又冷,茶幾上散落著煙灰。“這幾天忙著到處收糧,上門的人多,也沒工夫打理”,陳登峰略顯抱歉地用手撣了撣桌面和沙發,一欠身坐到了身后的老板椅上。
那張椅子似乎很舒服,他雙手自然交叉,臉上絲毫沒有創業者的不安和焦慮。“大學畢業后,我大部分時間在給自己當老板”,陳登峰說,這或許是他渾身透著沉著和淡然的原因之一。
“我大概是國內最早一批做出口性質的跨境電商。把中國產的東西賣給日本人。” 2010年的冬天,國內購物網站已經舉起了“雙十一”的營銷大旗,跨境電子商務日漸成風,海外進口商品成為了老百姓購物的新選擇。陳登峰偏偏要逆風而行。他在日本的電商平臺上注冊了第一家自己的網店,起先賣七浦路批來的衣服,漸漸加入義烏小商品,電腦、電器。“國內批發價20塊錢的東西,放在日本的網站上拍賣,少說能翻5、6倍。”日幣兌人民幣匯率較高的一段時間里,陳登峰一個月創下20萬人民幣營業額。
創業一年,陳登峰手里還是沒錢。“每掙一分,都投進店里,不斷擴大規模。”很快,僅靠留日同學業余幫助打理店鋪、發貨理貨的經營模式便不可持續。陳登峰自費將剛剛大學畢業的表弟送去日本接手經營店鋪,并在當地注冊了屬于自己的貿易公司。
不想建“花園” 想建一座“帝國”
貿易公司的倒掉源于陳登峰頗有些執拗的性格。“日幣大跌,建立起來的龐大體系難以為繼,我又不想縮小規模。干脆就不要做了。”事實上,陳登峰退出市場后,不少曾跟著他的員工仍沿用這種商業模式和上下游關系做起了線上小店,生活富足。
但陳登峰初心不改。往后的事實證明,他的每一次創業不過是換了一片“戰場”,不斷擴大“戰事規模”、升級“裝備”的野心和恒心始終未變。
2015年,陳登峰回鄉,包下100畝地,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別人以為他創業不成,頗為失意。城市的生活不要了,華東政法大學法律專業的文憑也不在意了,負氣當了農民。
誰知,陳登峰是執意和土地杠上了。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實踐中,陳登峰發現當地的傳統農業面臨嚴峻的“斷檔”現象。“踏實種地的都是老農民,能夠為家庭農場跟合作社提供農機服務的農機站老師傅也都在50歲上下。一旦他們退休,地沒人種了,糧食從哪里來?”
和初次創業一樣,第一年掙的錢,他又投進土地里;第二年,他賭上所有積蓄,把生產規模擴張了13倍,購置了用于農事服務的拖拉機、播種機、插秧機、收割機等等大小型農機,甚至還有噴灑農藥用的專業無人機。
陳登峰說,從播種到收割,農民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在與老天賽跑,在與時間賽跑。誰擁有了農機,誰就擁有了即時安排農事活動的主動權,產量和質量在客觀條件上才得以保障。
目前,陳登峰手握周邊地區最全、最大數量的農機設備,不僅提高了在自種土地上的工作效率,還為周邊4000畝家庭農場提供整套的農機服務。
記者在過去多次采訪農業創業者的過程中了解到,投入小、產出慢是農業獨特的行業特性。相當數量的年輕人懷抱對鄉愁和自然的渴望,在肥沃的大地上嘗試創新的種植品種和創意的商業模式,打造了一個個小而美的理想“花園”。
而陳登峰想要的卻是一個高速運轉的“糧食帝國”。
農民也要退休 他們需要接班人
自入了秋,日頭不再那么烈,陳登峰的稻田也陸續收割完畢,一夏天灼曬出的黝黑膚色漸漸白了回來。“忙完收糧,就可以放假了,來年再干”。
短短三年時間里,陳登峰實現了對周邊土地的有效整合,甚至一定程度上引導了個體農戶向規范化、抱團式發展的轉變。
近一兩年里,周家村絕大多數勞動力在賢佑合作社工作,按照統一規范進行綠色種植,并且得以接觸試驗中的鱉稻共生等生態循環種養方式。此外,為了增加農機工作效率,陳登峰要求家庭農場也按照統一的方向和規則進行水稻種植和收割。
今年6月,陳登峰的合作社與奉賢各家“種糧大戶”共同成立了“賢城美谷聯盟”,明年有望實現全域性較大面積稻谷的統一標準生產、包裝、掛牌、上市。而陳登峰的農機服務也將從中端服務拓展到前端、后端,“在種植期,幫助周邊農戶統籌早、中、晚品種規模,為以后的分時段上市、銷售做好準備;在收糧期,統一回收、統一銷售。解決糧食去向的后顧之憂”。
地總要有人來種。陳登峰把自己當成了那個真正的農民接班人。但他還有作為一名新農人的暢想。“我特別希望在我們這一代人手里,被破壞的生態循環體系能重新建立起來。在鄉下的一座農場里,能看到糧食、蔬菜、瓜果,能看到雞鴨、牛羊、魚蝦,它們能在同一個自然體系里彼此依存,相互供給。不再需要過多的人為干預,也不給生態環境帶來多余的負擔。”
或許在陳登峰的下一個“五年計劃”里,他的“生態圈”真的能建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