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吃山，有時候未必能靠得住。位于桂北的廣西羅城仫佬族自治縣山區，就是這樣一個一方水土難養一方人的地方。這個全國唯一的仫佬族自治縣，巖溶面積占全縣總面積的53%，山區石漠化嚴重，亂石上隨意攀蔓的野生毛葡萄是僅有的“資源”。
千百年來，漫山遍野的毛葡萄自生自滅。當年“一代廉吏”于成龍出任羅城知縣，倡導當地少數民族村民以野果代替糧食釀酒，毛葡萄才開始派上用場，但也只是限于莊稼人自釀自用。酸中帶著特殊甜味的小小野果敲開致富門，成為貧困群眾的“脫貧果”，還是最近這些年的事情。
對毛葡萄的價值，誰看得最準？四把鎮里樂村的“瘋老頭”韋顯旺。
“其實也不是我多有眼光，是逼出來的。”55歲的韋顯旺說。由于山多地少，石頭縫里種農作物又難成規模，種一坡收一籮是常有的事，發展養殖又離市場太遠。所以他只好進縣城學手藝，在大街上修理自行車。韋顯旺沒有想到，莊稼人自己釀來自己喝的毛葡萄酒，在城里也很受歡迎。自己所在的山村什么都缺，還真不缺毛葡萄，滿山都是。
看準了毛葡萄的潛力，又算過了細賬，韋顯旺2001年回到村里，用全家僅有的3畝良田與鄉鄰換了50畝石頭山。在寸土寸金的里樂村，大家都認為韋顯旺“瘋了”。
自那以后，村里人看到“瘋瘋癲癲”的韋顯旺一頭扎到石頭山上，石縫里挖坑、立柱、栽苗、剪枝，毛葡萄苗從四面八方匯集到石頭山上，成為葡萄園。春來嫩芽吐綠，夏日一片綠蔭，金秋果實累累，三四年后毛葡萄進入豐產期。
搞特殊種植最擔心的是什么？是銷路，韋顯旺卻從不發愁。縣城一家葡萄酒廠每年要消化約8000噸毛葡萄，周邊都安、永福等縣還不斷有商販來收購。“這些年毛葡萄從沒滯銷過，平均每年收入七八萬元，比當年在縣城修自行車強多了。”
“瘋老頭”韋顯旺的成功嘗試帶動了當地村民，如今，他所在屯的150戶村民中超過三分之一種毛葡萄。
羅城縣水果局農藝師李乃流告訴記者，毛葡萄藤根部非常發達，稀薄的泥土都能抓緊，能夠有效治理水土流失，對于石漠化地區具有重要的生態作用。同時，毛葡萄還是“脫貧果”，市場價每斤3至4元，畝產1000多斤，每畝收入3000多元。
當地黨委政府引導農民發展脫貧產業，毛葡萄是一個獨具特色的項目。2004年，廣西農科院專家結合當地實際，選育出不需授粉的雙性花“野釀2號”，大幅減少了種植所需的人工成本。
去年，韋顯旺將所有單性花毛葡萄改種成了“野釀2號”。“當時最難的就是授花粉，石山上深一腳淺一腳，站都站不穩。有了更好的品種，當然要改種啦。”
韋顯旺年輕時受過傷，有輕度殘疾。比他小兩歲的韋鳳昂把葡萄園做得更大，石頭縫里創造了年收入百萬元的“神話”。
記者前往韋鳳昂的“超級葡萄園”，看到連片3座石漠化嚴重的荒山上種滿了毛葡萄，嫩芽透出絲絲綠色，裸露著的大片灰褐色石頭上豎著水泥樁，上面縱橫交錯的鐵絲如同“蜘蛛網”。“全是毛葡萄，300多畝，”韋鳳昂指著葡萄藤說，“一到夏天，漫山遍野都是綠色，縣城好多人開車來玩呢。”
韋鳳昂一邊帶著記者參觀毛葡萄園一邊算賬：一年毛收入超過100萬元，“這些錢不全是我拿，請村里的貧困戶幫著剪枝，忙的時候要請上六七十人，一人一天工錢85元，每年要付二三十萬。”
在羅城縣，小小毛葡萄正在敲開貧困群眾的致富門，全縣5000多戶農戶種植了近8萬畝毛葡萄。依靠這些石頭縫里長出的“脫貧果”，2200多戶貧困戶8800人走上了脫貧路，今年初又有1500多戶貧困戶報名種植毛葡萄。
縣扶貧辦負責人介紹，為鼓勵貧困戶發展毛葡萄產業，縣財政給予每畝600元物資補助，包括種苗、水泥桿、鐵絲。“貧困戶每畝只需投入2000多元，3年后毛葡萄進入豐產期。一次投入長期收益。”
羅城縣縣長潘秋琳說，盡管毛葡萄目前沒有滯銷，但縣里考慮種植規模在不斷擴大，提早謀劃再引進一家飲料廠，拓展毛葡萄鮮果銷路，確保產業與市場對接到位。
毛葡萄產業是羅城縣所在的河池市產業扶貧的縮影。河池是廣西貧困面最廣、貧困程度最深的地市之一，為讓貧困群眾通過產業發展獲得“造血功能”，當地在“十三五”期間將打造“十個百萬級產業”，包括100萬畝“三特”水果、100萬畝高產油茶、100萬畝長壽生態富硒農產品基地。“這些產業都瞄準市場‘空檔’，通過供給側改革增強農產品的獨特性、品牌性，帶動貧困群眾脫貧致富，”河池市扶貧辦主任胡革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