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位管理科學與工程專業的女博士，她一天的講課費最高達六萬元。但是她卻放棄了這一切，跑到農村用牛糞和廢料養蚯蚓，她的舉動遭到種種質疑和非議。然而，在她眼里，蚯蚓是寶貝，能帶來巨大財富。女博士到底看到了什么商機，她如何靠蚯蚓實現財富夢想？
2013年年底，原本平靜的這個村子，因為一個女博士的到來，變得騷動起來。
山東省淄博市高青縣高城鎮大王管區 村民 劉磊：像法老師這樣，一下子流轉了兩個村的地，兩個村一共是四百多畝地，也很少見。
山東省淄博市高青縣高城鎮紙紡村村民 張善平：老百姓不相信她，說法博士來誆取國家的補貼。
引起大家質疑的這個女博士就是法月萍，她是南京大學管理科學與工程專業博士，來到這個小村莊之前，她一直在南京工作。通過培訓講課和給企業做咨詢顧問，一年有200多萬元的收入。法月萍的講課費最貴達到6萬元一天。有一次，她在蘇州連續講了9天課，9天就收入了20多萬元。
當法月萍提出，要到山東省高青縣承包400多畝土地做農業時，家人朋友都很不理解。
法月萍的母親孫坤：法月萍你干得好好的，講課講得好，收入那么高，為什么要去干農業，一般的人都這樣想，因為農村里面大家都感覺到，她幾年就什么收入也沒有的。
法月萍的員工王曉晶：她之前又這么成功，她并不是說之前她只是一個打工的小職員，而是她之前在這個領域已經獲得了那么好的一個成就，你為什么要放下這一切，這是大家很不理解的一個事情。
法月萍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記者采訪的時候，正好趕上法月萍要進一車牛糞。出乎記者意料，法月萍看見牛糞就跟看到寶貝一樣，立馬來了興致，一點兒沒嫌臟，戴上手套就去扒牛糞，還聞了一遍又一遍。
法月萍：這個糞，它的透氣性非常好，因為它主要還是以粗飼料為主的，那么其實這樣的話，現在加上去很疏松，下雨的話，它也比較容易透水透氣。
一個研究項目管理的博士，之前從來沒涉及過農業，卻僅靠鼻子聞，用手摸，就能把牛糞分析得頭頭是道。
法月萍：那么你看這邊的糞，這邊的糞出來的，這就是偏稀一點的，偏稀一點的，你看它這個很稀，其實它也就是牛騷的味道，并不是特別臭，但是這個它這里面膠質含量就很高，這個水分含量就比較大，那么你一蓋上去以后，它會形成這樣一個東西，你看，就這樣一個蓋子，這個地方是非常硬的，你看，它很硬以后，它不透氣也不透水，這塊其實就是廢掉的。
最后，法月萍以30元一噸的價格買了10噸牛糞。這讓主人家很高興，自己不用花錢清理牛糞，還多了一筆收入。
山東省淄博市高青縣高城鎮某牛場經理張曉明：人家來取方便，不用管，打電話就來，隨叫隨到。
記者：你自己去銷呢？
山東省淄博市高青縣高城鎮某牛場經理張曉明：自己銷，要是有人要，但你得負責裝，還得運輸，這個環節還挺費事。
花錢買人家不要的牛糞，法月萍是要干什么用呢？記者跟著法月萍來到了她的養殖基地，她說她的財富就埋藏在這地底下。
法月萍：就手一插，我給你從上面弄一下，因為上面就要挖得深一點，你看。
記者：這一翻就是一堆蚯蚓。
法月萍：對，這邊蚯蚓的品種，它這個是由好多這個蚯蚓作為母體的，那么也有主要是赤子愛勝蚓，紅蚯蚓。
記者：像這個蚯蚓有什么樣的特點？
法月萍：首先它繁殖非常非?？?，然后，就是特別能吃，廢料的這個分解能力特別強。
記者：能強到什么程度？
法月萍：在最好的狀態下，一天能吃到相當于它自身體重，接近于它體重的量，就是它多重，它差不多就能吃到多少。
這些蚯蚓就是法月萍的財富，她從2014年3月開始養蚯蚓，到2016年6月，銷售額200多萬元。然而，很多人都想不明白，法月萍之前在南京的生活春風得意，她為什么要放棄這一切，跑到農村養蚯蚓呢？她到底看中了蚯蚓身上的什么商機？
今天法月萍要起一批蚯蚓到山東省臨沂市，客戶想買種蚯蚓回去繁殖，法月萍帶著工人正在找符合要求的蚯蚓。
法月萍：就是那邊那片蚯蚓太小了，太小以后，如果再過15到20天左右起（蚯蚓），那個大小就正好了，所以現在比較難的就是，要找不是太大又不是太小，剛剛出環帶的那種。
長出生殖環帶的蚯蚓，就代表著進入了性成熟期，可以繁殖了。
法月萍：這條蚯蚓在這個地方，它有一個寬出來的生殖環帶，在這里，看見沒有，這一節。
記者：就是這個地方。
法月萍：對。
記者：這個地方顏色比其他淺。
法月萍：對，比其他淺的。這個蚯蚓它是雌雄同體，=但是它異性受精。養殖密度實際上非常影響它的這個繁殖效率。就是它就近找到一條蚯蚓，它會穿過去，一條蚯蚓穿過另外一條蚯蚓的生殖環帶，當它在交配的時候它是分不開的，然后它就是直接穿過去了。
蚯蚓交配的時候，一般都是頭尾交錯，腹部貼在一起，然后交換精液。這樣的交配過程大約持續兩到三個小時，這個時候是沒有辦法把兩條蚯蚓分開的，只有等互相授精完成，它們才會從相反方向各自后退，直到完全分開。通常情況下，蚯蚓都是異體交配，但也有特殊情況。
法月萍：但是也有這種在一定的種群里，它也存在著這種單性繁殖，自己給自己授精，這個叫處女繁殖，處女生育。
正常情況下，一條蚯蚓一年可以產卵50到70個左右，像這樣的一枚卵，20多天就能孵化出1到7條幼蚓。
從外觀上看，蚯蚓的身體兩端長得很像，沒有明顯區別。有人說蚯蚓朝哪個方向運動，朝向的那一端就是頭部，但是當觸碰到的時候，兩邊都有反應，也都能運動，那怎么判斷蚯蚓的頭尾呢？這個時候還得靠生殖環帶，靠近環帶的這一端是蚯蚓的頭部，離得遠的那一端就是蚯蚓的尾部。
蚯蚓怕光，喜歡陰暗潮濕的地方。把蚯蚓翻出來，一會兒它們就鉆進土里去了?？梢岳抿球镜倪@個習性來采收蚯蚓，一層層刮掉表面的泥，最后剩下的就是成堆干凈的蚯蚓了。
養蚯蚓之前，法月萍對蚯蚓沒有任何研究，那她是如何跟蚯蚓結緣的呢？2011年，法月萍到山東大學攻讀博士后，在此期間，她接了一個咨詢項目，是幫客戶規劃濟南的一個山區，發展生態旅游。在討論如何處理廢棄物時，有人提到了蚯蚓，這讓法月萍對蚯蚓產生了好奇，她開始利用電腦來了解蚯蚓。
法月萍通過電腦查詢，把網上所有跟蚯蚓有關的書都買了回來，她還從網上下載了六百多篇國內外關于蚯蚓研究的論文，了解到的信息越多，法月萍就越覺得蚯蚓渾身上下都是寶。
她了解到，蚯蚓可以入藥，是一味傳統的中藥材，在中藥里被稱為地龍，《本草綱目》里有四十多種藥方都用到了地龍。在日常生活中，蚯蚓不僅可以作為雞鴨魚蝦的飼料，還是大受歡迎的釣餌。經過蚯蚓分解的牛糞則變成了蚯蚓糞，蚯蚓糞是很好的有機肥。
有一次，法月萍用電腦搜到了一篇國外的論文，論文里提到，在土壤里摻入10%的蚯蚓糞，能夠使葡萄產量增加50%，糖度增加30%，經濟效益明顯提高。通過電腦搜集到的這些信息，給了法月萍很大幫助和信心。
法月萍：我覺得比讀一個學位還要重要，因為你讀一個學位可能只是在某一個方向上去做一些系列的研究，那么通過這個電腦，咱們可以把所有的（信息收集起來），我現在看的這些優秀的論文，主要還是我們國家的一些研究（為主），那么在他們的這個基礎上，咱們很快地系統綜合，他可能讀三年就研究了這些東西，那我這樣一下子，我等于讀了幾百個學位了。
正式養蚯蚓之前，法月萍還用電腦從網上買了一批河北、廣西等地的蚯蚓卵，買回來觀察它們的成活率，以及與當地蚯蚓雜交后的繁殖情況。經過觀察，法月萍發現，這些蚯蚓的適應性非常好，這也讓她打消了心里的最后一絲顧慮。
2014年3月，法月萍拿出200萬元積蓄，又籌集了300萬元，在高青縣承包了400多畝土地，開始養蚯蚓。她的這個舉動，遭到了很多人質疑。
法月萍的員工王曉晶：就是你做蚯蚓這個產業，究竟有多大的發展價值？他們可能還是會存在一定的疑問。
山東省高青縣常家鎮村民阮智永：究竟養來干什么用，（村民們）都不知道，別說去掙錢了，怎么掙錢。蚯蚓有的是，你看這土里扒出來都有蚯蚓。
法月萍的性格是那種只要她認準的事情，任何人都無法動搖，而且她養蚯蚓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法月萍：你天天去講課，別人把你捧得很高，然后你所理解的那些東西是不是正確的？是不是能得到實踐檢驗的？實際上我心里的不安分來自于，其實我一直忍耐不住，我想自己去搞一個企業，真的把它搞大，搞起來，把這個產業做起來，來證明自己這么多年對管理的思考是有意義的。
在當地村民眼里，蚯蚓很常見，隨處都可以看到像這樣的土蚯蚓。但是別看這樣的蚯蚓個頭大，它卻非常害怕螞蟻。面對螞蟻的攻擊，它一點辦法也沒有。被螞蟻攻擊后，土蚯蚓的活力明顯下降，被叮咬的地方也立馬腫了起來。
法月萍：這么小的一點點螞蟻，這么大的這一條野生蚯蚓，就是因為在這里面，剛才我看了，大概有十幾只螞蟻在攻擊它，你看它的身體現在已經受傷，開始滲水了，明顯那個身體反應在減弱，但是就這個樣子，如果沒有螞蟻再跟上來的話，它應該問題不大，就是說它的身體自我修復還是能修復過來的。因為蚯蚓體液的自我修復功能是非常強的，你也知道它被從中間切開以后，它還可以進行自我克隆。
這里是法月萍的蚯蚓養殖基地，除了養蚯蚓，她還在這里種了小麥、玉米、桃樹等作物。這里的蚯蚓都是養在大田里的。
法月萍：就是這種大田養殖，就是我們通過這樣（一壟一壟地起蚯蚓）。這邊已經全部分解差不多了，這半邊是蚯蚓糞，然后這是牛糞加在這邊，現在這一部分也都差不多分解完了。所以蚯蚓大部分在這半邊。這半邊可能會是個體比較小的小蚯蚓，大蚯蚓就會待在那半邊。
蚯蚓是勤勞的地下工作者，它們的消化系統能分泌多種酶，可以把吃進去的有機廢棄物迅速分解，轉化成易于利用的營養物質，經排泄后成為蚯蚓糞，蚯蚓糞是很好的有機肥。
法月萍：這個手拿的是牛糞，這個手拿的就是蚯蚓糞，你看這個是牛糞干了以后，它會很硬，你看，這里面有大量的草，這是牛的胃里沒有分解完的草在這里頭，你看，這里面有蚯蚓，它在里面分解。你看在這個地方，這個上層就是已經分解完了，你看，它即使很干，你就算把它攥得再緊，你輕輕一弄，它又是這種疏松的土壤結構。
一般情況下，蚯蚓20天左右能把牛糞分解成蚯蚓糞。經過蚯蚓的處理，牛糞的價格也發生了巨大變化。記者了解到，在當地，一噸牛糞的價格在30元到45元之間，而一噸蚯蚓糞的市場價格是1500元。經過蚯蚓的處理，牛糞的價格最高可以提高50倍左右。
有很多種植花卉苗木和大棚蔬菜的人找到法月萍，想買她的蚯蚓糞。這個叫趙水濤的人，經營一家苗木公司，在他的基地里種有五十多畝獼猴桃，一千多畝大果榛子。去年他從法月萍那里買了100噸蚯蚓糞，今年又買了100噸。
山東省淄博市某農業公司經理趙水濤：100噸就是15萬元，拉到一個專用的倉庫，前面拉了100噸有機肥，去年是用上了。我對這個東西是很（感興趣），因為你想種好莊稼，你種地不用糞等于瞎胡混，用好肥才能種出好產品來。
目前在國內市場上，蚯蚓最主要的用途是做釣餌，今年在山東的釣魚市場上，一斤鮮蚯蚓的零售價格可以達到30元一斤，而且供不應求。蚯蚓的市場行情這么緊俏，但法月萍養出來的蚯蚓卻不賣！
站在法月萍旁邊的這個人叫張善平，是法月萍的員工。張善平看著地里的蚯蚓長勢良好，替法月萍著急，就聯系了當地的一個肉牛養殖戶，這個人想用牛糞養蚯蚓。張善平把人都帶到了地里，人家對蚯蚓也很滿意，但法月萍說什么都不賣。
法月萍的員工張善平：有點生氣，那是當然的。你光往外開支，不收入，怎么弄？你怎么還不賣，她說不賣不賣，繁殖。
山東省高青縣常家鎮村民阮智永：我感覺是應該賣，作為我，這就是小經濟意識，感覺應該賣，賣了再繁殖，繁殖出來再賣，也是一種經濟循環。
不賣蚯蚓就少了一個重要的收入來源，有時候工人的工資實在發不出來，法月萍就出去講兩天課，拿了講課費回來發工資。即便是這樣，法月萍也堅持不賣蚯蚓。那她養蚯蚓到底要干什么呢？
采訪的時候，法月萍帶著記者來到了山東省臨沂市，這里是她跟人合伙建的一個蚯蚓養殖基地，這里的蚯蚓是用菌渣養殖的。法月萍是在用電腦查資料的時候，知道可以用菌渣來養蚯蚓。
法月萍：咱們當時移過來的蚯蚓比這個略大一點點，然后現在你看這里面已經布滿了蚯蚓卵，你看，這個，這個地方，看見沒有？這個，這個發白的，像個小麥粒一樣的，一點點的，你看這里，你看。這個你看，你扒開每一層，這里頭，這是蚯蚓，這是卵，你看。就根據這個蚓繭的數量，我現在測算下來，它的繁殖率應該要比純牛糞養殖的話，要高個20%左右。
當初為了找到足夠多的菌渣養蚯蚓，法月萍花了半年多時間，跑了二十多家企業，卻沒有一家滿意的。直到2016年4月，在朋友的介紹下，她認識了這個叫孫效峰的人。
孫效峰，在山東省臨沂市有一個年產值4000多萬的杏鮑菇生產加工廠，這個廠每天要產出20多噸菌渣，處理這些菌渣是件很頭疼的事。一聽說可以用菌渣養蚯蚓，變廢為寶，孫效峰就十分感興趣。更吸引他的是，法月萍提出可以用蚯蚓糞代替一部分菌棒原有的成分，降低成本，提高產量。
山東省臨沂市某杏鮑菇生產加工企業董事長孫效峰：蚯蚓糞我們替代了過去的豆粕、麩皮，這都是比較貴的，一兩千元一噸，我們把蚯蚓糞替代了這些東西，所以說降低了成本，降低30%左右，提高產量10%左右。我們覺得這是一個新的突破點，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大的商機。
法月萍跟孫效峰一拍即合。孫效峰花了200萬元向法月萍購買蚯蚓，法月萍提供技術，兩人在山東省臨沂市建起了一個蚯蚓養殖基地，專門用菌渣養蚯蚓。這200萬元也緩解了法月萍的資金困境。
2016年7月，記者采訪的時候，法月萍跟孫效峰又達成了一項合作，他們要進行蚯蚓的立體化養殖。
法月萍：這樣的話，咱們用立體化的養殖方法，它是非常節約空間和土地的，我們一個200平方米的這樣一個廠房，它大概是整個大田養殖的效率的，大概是50到100倍。
像這樣采用工廠化的方法養殖蚯蚓，可以保證蚯蚓的產量和質量穩定，有利于進行蚯蚓的深加工，比如提取蚯蚓體內的活性物質，像蚓激酶、不飽和脂肪酸、膠原蛋白等，提高蚯蚓的附加值。
中國農業大學生態科學與工程系教授孫振鈞：如果我把這個蚯蚓再開發出，我以上提到的這些活性蛋白的話，那就不是按照噸來算了，是按照公斤算。以蚓激酶來說的話，如果你的純度達到99%以上的話，那一公斤就5萬元以上了。如果說這個超氧化物歧化酶話，那就要按照克來算了，一克多少錢了。你想它這個價值，對不對，所以這塊的應用前景呢，還是非常廣闊的。
所以，法月萍不是不賣蚯蚓，而是更在意把蚯蚓賣給誰。她希望自己的客戶是像孫效峰這樣的人，雙方能夠達成深度合作，提高蚯蚓的附加值，而不只是簡單地買賣蚯蚓。
法月萍：通過孫總的這個平臺，可能我們整個的發展速度會大大增加。那么現在什么東西都是現成的，咱們進行資源整合，我這里有蚯蚓，他那邊有設備，再利用這邊的菌渣和地，再利用我的技術，我們很快就能一下子（做起來）。大家都少走很多彎路，少花很多冤枉錢。
法月萍計劃在2016年年底，融資500萬元建立一條蚯蚓深加工生產線，生產蚯蚓活性酶葉面肥。這些是法月萍下一步要推向市場的產品，全部都是利用蚯蚓生產加工的，有化妝品、還有蛋白酶動物飼料添加劑等。
法月萍：這里有一些有一定技術含量的產品，它能夠被產業化。所以說在這一點上面，這是我一個博士來養蚯蚓，真正圖的東西。就是它在背后實際上是一個巨大的產業鏈，這也是我前面做規劃的時候發出驚嘆的原因。
法月萍一路走來，盡管備受質疑，但她用行動回應了一切，證明了自己。
